四十八

四年一晃而过，毕业季到了，我们各寻各的出路。同学之间的关系突然变得微妙，在就业资源匮乏的人才市场上，人人都是竞争对手。这个残酷的真理，赤裸裸地摆在眼前。毕竟，大学四年后，大家就可能各奔东西，成为陌生人。

学校组织实习，去了一个知名互联网公司。几百个实习生中，只有十几个最优秀的学生有希望留在那个公司。我明白自己不可能留在那儿。

小东决定回老家就业，小妮被保送去北大读研究生，她们的潇洒真让人羡慕。

秀方的目标是留在北京，哪怕先进个小公司。她买了一套还像样的套裙，一部最便宜的手机，花了1000块钱，心痛得够呛。

每天秀方风尘仆仆地从人才市场回来，总是唉声叹气。她连前台、地产中介都去应聘过，投出的简历都如泥牛入海，毫无结果。叹息一番后，她依然精神百倍地出去奔波。渐渐，她接到了零星的面试通知。

我只在网络上投了几个简历，有一天来个面试电话，一听我是北京人立即就挂了电话，招来宿舍一片笑声。秀方说：“我要是老板，也不用北京人，多傲气呀！”她那时已准备去一个专业对口的小公司上班了。

我明白秀方虽然是个农村出来的孩子，可她的能力比我强，聘用她的公司准会物超所值。而且，凭着她那种百折不挠拼命精神，未来一定会在北京扎根，发展。一想到这个，心里未免有点儿发酸。我虽然是学生干部，可学业在班里只算中等，家庭背景也极普通。我妈总催我去人才市场，我说：“我可不想和那些外地人挤在一起！”

我妈说：“你现在不拼，有一天外地孩子成为北京精英，你可能还得给人家打工呢！”说得我心里一阵难受。我真的没有资格优越，宿舍只我没有着落了。

农展馆的人才招聘，我妈陪着我去了。一进农展馆，把我妈吓了一跳。从大院门口一直到那高高的台阶，挨挨挤挤地几百人，一齐涌向大厅。大厅中头攒动，每个展台前都挤满了人。简历铺天盖地。我们挤出一身的汗，好不容易投出了几份简历。我看到，很多摊位前那雪片似的简历们胡乱堆在一起，有的甚至被丢在废纸堆中。

我妈也有点儿心灰意冷，她说：“这种招聘，有多少人能成功？”

我板着脸堵气，怪她把我拉到这种地方来受罪。可是如果不来，我又有什么出路？难道我像表哥表姐那样在家里呆着？绝对不行！

好容易看见一个摊位人少些，赶紧挤上前去。是个事业单位新成立的电子服务网络中心，半公务员性质，只收有北京户口的学生。看了招聘信息，我喜出望外，赶紧挤上前，递上简历。一位中年男子看了我的简历，问了几个问题，我镇静地一一回答。我妈在我旁边，紧张地听着。

那男子把简历放进面前的文件夹中，突然指着我妈问：“这是你母亲吧？”我说是。他便说：“怎么来人才市场还要母亲陪着？”

我妈讪讪地说：“我只是今天没事，陪闺女来看看。”

中年男子摇摇头，就忙着接待下边一个应聘的学生了。那是个小个子的女生，一身牛仔，领口露出洁白的衬衫，显得非常精干。

我们挤出人群，正要再去其他摊位看看，突然有人叫我，一抬头，见小妮和秀方从人堆挤过来。我惊异地问：“你们干什么来了，不是都有着落了吗？”

秀方擦了擦满头大汗说：“再来看看，有没有更好的。”小妮说：“我来体验一下，毕竟两年以后我还得找工作，那时候的竞争力也许还不如现在。”

我妈对她们赞许地笑笑，说：“真是好孩子！”

我把我妈向她们介绍了，她们恭恭敬敬地叫了阿姨，秀方说：“我妈要是也得陪我多好！”

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