晓雾将歇，冰雪消融，春日已至，院子里的花儿们俨然开始抽枝发芽等待开花。

她看起来很开心，或因为这到来的春，或因为这新换的装，或因为，这悄悄长至耳际的发。

果然还是春天好啊，到处都是生气勃勃的样子。

她贪婪地沐浴在春日之下，呼吸着春之气息，双手捏着衣角，仿佛身上穿的外套已经变成隔壁小妹妹身上那件蕾丝公主裙，就这样开心得情不自禁转起圈来。

内屋的佣人给年轻太太盘好了发髻，太太对着镜子摸了摸鬓角，笑了，“以往一直是非羽帮我盘总被人称道，这下可要被比下去了，对了，小少爷呢？”

“在院子里晒太阳呢。”语株答道。

“去，把他叫过来。”

“是。”

没一会儿，粉雕玉琢的小娃娃便寻了过来，老远就听见软糯糯的唤“母亲！”

她笑呵呵地跨进门，短腿迈得十分利落可爱，走进又走近，亲昵地倚在母亲的怀里，等待母亲的手放在头顶轻抚。

抚了还没两下，太太放在她头顶上的手一顿，轻声道“时祎的头发长长了呢。”

小时祎的身子顿时一僵，还来不及收回脸上的笑意就听见母亲朝语株吩咐

“把剪子拿过来。”

！

她连忙从母亲的怀里退出来，急切得连退了好几步才堪堪站稳，一脸慌张无措，“又要剪吗？好不容易才留长这一点点，还以为，不会被发现呢…”

“太太。”

太太接过语株递过来的剪子，“好了，你出去吧。少爷等会该难为情了。”

“是。”傅家三少爷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剪头发是院儿里众所周知的，语株应声出去并贴心地带上门。

太太温柔地看向不停瑟缩着后退的小孩，口中发苦，却也没有犹豫，一步便拉近了距离。

“母亲……”她睁大双眼，泪水源源不断地往外涌出，刚才笑得日光灿烂的人仿若不是她。“不剪好不好？”

“不好，时祎，你忘了母亲之前说的话了吗？”

“不，我没忘。”

“那为什么要哭，为什么后退，为什么还会跟我说，‘不剪好不好’？”

“时祎，”太太将她环在怀里，抓住她的头发，“乖，一下就好了，不是还吵着要哥哥带你去放风筝吗”

小时祎张了张嘴，话还没说出口，就听见“咔，嚓”一声，一撮头发落了地，缱绻地缠绕了一圈又一圈。

她低垂着头，就那样呆呆地瞧着，泪无声无息地流，再说不出话来。

“这就是你说的好玩的事？”少年柾国看向同样脸色不太好的傅西河。他第一次来傅家就撞见这一幕，此刻俩人正躲在屏风后面，内心复杂。

“我本是想带你见见我母亲和妹…弟弟，倒是我走错地方了。走吧。”傅西河扯着柾国往小门出去。

看着西河紧绷的下颚弧线，柾国明白，纵有千万个疑问闪过心头，这时都要选择沉默。

然还是没忍住，回了头。

回了头，恰好瞧见时祎抬起了遍布泪水的小脸。

佣人已经进来了，俯在她身侧清理着地板。

眼睛红的像只兔子。

明明住在富丽家中，她却给了他一种无家可归的苍茫之感，看得他触目惊心，赶紧收回视线离开这是非之地。

而他不知，这一眼，就是这一生故事的起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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