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到天的事。
因为现在大顺正值“盛世”,既不是明末那种即将亡天下的危险,也没有原本历史上被外人楞砸开大门的救亡急迫。
盛世之下的绝望、危机感,是一种奢侈而强大衍生出的意识形态危机。
也是一种盛世之下,很强、但又没那么强的理想与现实之间对立的无奈。
伴随着西洋国家地理介绍的文章在大顺传播,渐渐让这些专门搞上层建筑的儒学大师发现,现在仿若春秋战国。
春秋战国时候,儒学式微。大一统之后,才逐渐发力。这种大争之世本身就是一个危机。
大顺只要不关门,而是继续要走争霸路线,搞激烈对抗,那么就越发给那些富国强兵派机会。而春秋战国时候的富国强兵派,和儒家的关系……一般都不咋好。
再一个危机,就是儒学本身的圣学地位。天下越小、越封闭,这个圣学地位越高;越开放,越交流,圣学地位的危机就越大。
尤其是伴随耶教的传教士封禁事件,既然耶教认为自己的这一套是普遍适用的、他们认为的天下是整个地球;那么儒学想要对抗,必须也要自己先相信,自己的这一套东西是普遍适用的、天下就是整个地球。
在他们看来,改元之后的第一件大事,就是在意识形态层面,构建出一个合理的、解释得通的、大顺不关门继续往外走的、儒学是万世法且是整个天下普遍适用的圣学学问。
而非是地方性的、地域性的、局部的、适用于特定社会的、拿到欧洲那边根本没法用的东西。
这不是道德。诸如爱父母、爱家人、忠君之类的道德。
如果仅仅是道德,那儒家就直接宣布,爱父母是儒家专有理念,谁爱父母谁就是儒生,宣布自己胜利就完事了,那倒是简单了。
而是有礼、仁、义、忠孝、家族、血缘、纲常等等一系列,构成的一整套政治的、国家建构的、法律的、包括国际法的、道德的、是非标准的、解释得通的体系。
并且这个体系,一定是在世界范围内普遍适用的。
并且是可以指导世界运行的。
这不是自大,而是最基本的东西。哪怕耶教那样的宗教,哪个传教士会认为,这破玩意儿只在欧洲适用,根本不是世界都能用的?
往小了说。
伴随着明末开始的对宋明理学的批判反思,不要空谈义理,要事儿上见的思潮,直接导致刘钰为鼓动大顺新兴阶层对外开展而鼓吹的西方富裕论,在这里有了不同的含义。
刘钰鼓吹的西方富裕论,目的简直是司马昭之心了,摆明了是在鼓吹只要打过去、开了关,就能卖更多的茶叶丝绸棉布,他们的白银大大的有。
但在大顺这边不要空谈义理的思潮之下,这种鼓吹也就早就了儒学的危机。既然不能广扯淡,要事儿上见,那怎么才能解释,西方富裕是因为真的践行了儒学思想而导致的?
以前是真不用解释,周边夷狄,有一个算一个,穷的一批。
甭管是蒙古、东南亚等方向,真的是穷的一批,所以无需解释,理所当然的可以认定,中原富庶是因为用了儒学。
现在不解释不行了。
师夷长技以制夷,是一种衰败的、悲观下的防守。
是已经默认了,儒学不是天下性的、普遍性的,把天下和国家概念做了切割的一种防守。
也就是,诸夏自有国情在此,儒学在此很适用,别处未必适用。但他们的技术,是可以拿来用的,只要用了技术,我们也一样变强了。
而现在,大顺是一种进攻姿态的、盛世下的出击。
是绝对不能默认,儒学不是普遍性的、而是地域性的。
必须要拿出来一整套体系,得出一个结论:即西洋的富庶,不是因为不用儒学,恰恰是因为他们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