让崔四郎帮忙分析了一波天下与黜龙帮内部的局势吗?
怪就怪崔四郎,非但说什么张三郎这人「诚不可与之争锋也」。
卖什么文采啊?
一念至此,黄头领理所当然的略带埋怨看向了崔四郎。
孰料,崔玄臣此时倒是有些恍然,但却不是对黄俊汉眼神的,而是对李枢的诗:「此夕穷涂士,郁陶伤寸心……龙头这应该是旧诗吧?」
「不错。」李枢抹了把脸,回过头来,忽然又含泪而笑,却是来到桌前自斟了一杯,然后举杯来道。「暴魏昏君忽然三征,我不敢再留东夷,便仓皇孤身归来,以至于野途无人识,且沿途村落,因为逃避三征,或者三征徭役已经追到家门前,不免荒废残破,凄惨难言,于路所感,所以有了此诗。」
「那时候龙头前后无依,感时伤怀,作一首这样的诗也算是理所当然。」黄俊汉这时候已经咂摸出味了,却内心觉得李枢有些矫情,而且事关重大,他决不能放任不管。「但如今到了这份上,多少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,马上又要坐拥三郡之地,大展宏图,何至于再度沾什么襟呢?」
李枢愈发笑泪不及,却又看向了另一人:「崔四郎也是这个意思吗?」
崔玄臣叹了口气,终于也笑:「我晓得李公大概是有大志向的,不愿意轻易被拔了名位,落于人下……但事到如今,哪里是一人能反复局势的呢?李公,你便是再问一万遍,现在的局势都是,张三郎在北,左扶登州,右控三十营锐士,此诚不可与之争锋也!」
「说的不错。」黄俊汉努力来劝。「龙头,三郡之地才是根本,切莫本末倒置!」
李枢尴尬一笑。
倒是崔玄臣此时朝黄俊汉正色来言:「黄头领局势是局势,只说这三郡之地的交还,你却根本没懂李公的意思。」
黄俊汉强压不耐,只做正色反问:「此事上崔四郎便懂李公的意思?」
「李公的意思很简单,首先是担心这是缓兵之计,其次是担心这是消磨之策。」崔四郎脱口而对。「敢问李公是也不是?」
李枢当即颔首。
而黄俊汉听到这里,却干脆彻底不耐起来:「怎么可能是缓兵之计,又怎么可能是消磨之策?若是缓兵之计,更应该立即答应,让对方不能拿这个缓,若是消磨之策,哪里又有三郡之地的消磨饵料?龙头,恕我直言,你现在在这边无所事事,更是消磨。」
李枢沉默不应。
黄俊汉似乎是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,也有些讪讪,赶紧低头。
当此时,崔四郎复又叹了口气:「李公,黄头领这话虽然直接,但却有些道理这里面有两个关键。」
「请崔四郎赐教。」李枢拱手以对。
「其一,便是你不要这三郡之地,其余还算依附于你的河南头领们还要不要?切莫为此失了众心,那是根本之一。」崔玄臣正色劝道。「其二,他消磨不消磨无所谓,关键是李公会不会为此失去了志气?自己的本心则是根本之二。」
李枢怔了一怔,站起身来,端起一杯酒来敬对方:「崔四郎一语惊破醉中人!请受我一杯酒!」
「不敢!」崔玄臣立即起身,也举起一杯酒来。「终究是李公志气未堕。」
黄俊汉大约意识到怎么回事,不由喜上眉梢,便也端起酒杯,准备起身言语。
孰料,就在这时,李枢自顾自一饮而尽,却是转过身来,重新来到廊柱下,然后指星而诵,居然是顺着之前的旧诗,继续作了下去,而且语气明显渐渐激昂,一转之前颓废:
「沾襟何所为,怅然怀古意。
唐俗犹未平,周道将何冀?
神武市井徒,钱毅刀笔吏。
一朝时运会,千古传名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