恁多的人在这里,吃老婆骂,阿爹肚里那火起来,上前来大声骂燕儿道:“从小儿吃我的,穿我的,为你花费了多少!如今我倒管不住了!早知这样,不如当初掐死罢了。”骂得燕儿一通哭,阿爹的火气仍未散,将棒又上来乱打。
燕儿也自发狠道:“别人尚没说什么,家里先作践我起来。你们要解恨只管打!最好一发打死我,没了恩情,我便解脱了也好!”邻舍有老成的拉住劝道:“孝顺孝顺,为爹为娘的一厢情愿。那又不是个猫儿狗儿,打死了能济甚么事。”
今番家里由不得她了,费心思寻摸个破窑,将燕儿牢牢地关了,断逃不掉,只等那家花轿来抬。或许于有些父母而言,生儿育女不过是种谋生的手段,下可谋食栖身,中可养老送终,上可攀龙附凤,好好的买卖,怎可叫财路断了呢。
燕儿吃人关了起来,哭骂无用,万般无计。心中恨骂便道:“若忽然村里的人都不见了,那就好了。”
谁想有时事能成真。这一晚李立遵路过这村,抢掠一通,村中皆被杀尽了。燕儿因是关得紧,蕃人没见,倒活下来。待到寨里听得消息,使人来救时,村里只剩了她一个。见了遍地的尸首,燕儿当时已吓得呆了。
这事过后,燕儿嫁给了当日救了她的一个都头,从此离了大兴酒楼。当初妈妈要挟燕儿,动辄寻死闹活的,恨极了燕儿亦心里道:“你吊死了,我的日子才能好过。”念头一闪就过去了,当初并不曾想多。如今出了这般大事,村里的人全死了,燕儿便将这个罪过,全算在自己的头上,当初若听爹妈的话,或许人都不能死。
与阿罗彼此姐妹了一场,如今又都没了亲眷,甚事只有相互帮扶。临行前燕儿替阿罗做主道:“阿罗你做外宅不行,吃人欺负。现如今知寨家中正挑人,挑几个眉眼周正不粗笨的,不如你去试一试。”
原来这静边寨有两个知寨。一个张敬是宋人,住在寨南,一个喀鲁罕却是蕃人,只因引了一拨蕃人投奔而来,上面使他做个副知寨,住在寨北。阿罗在外了一年,见些世事,又认了些字,已改了先前在家时的粗笨模样,因此前番选人时,叫张知寨家选上做了养娘。
知寨家女儿有十三岁,生得一副好模样,又善解人意,时常依偎在娘身边谈笑,每有人夸知寨妻贤女孝,张敬听见便谦虚道:“家累种种,好似携千金之古董同车游历,叫人游览得不能尽兴。”
同来的姐妹们间或提及家中的爷娘,这时阿罗便躲开。先前娘待阿罗严厉,自爹没了,母亲便就转了性儿,慢慢地待她好了。从寨里回去,娘早早便站在村口张望等着,走时必要送至远路。甚好吃的不许人动,都留给她,娘俩儿说话到半夜。
离屠村有些时日了,阿罗白日里忙碌便忘了,到夜里常常哭醒起来,平日不喜别人问到家里,自己也绝不提起。知寨两口儿待人都好,同伴亦都好相处,阿罗总算安稳下了。
只有一样令人不快:那恭人解氏的兄弟解广见她,上来便要动手动脚,当着人面亦不怕,他的姐姐说他不得。因无人管,近日来在知寨面前,亦偷偷摸摸地生事起来。阿罗每每寻事躲开,怎耐那厮苍蝇一般地厮缠着,惹人厌恶。
眼见得七夕到了,市井早已忙碌起来。摩睺罗粉雕玉琢,水上浮彩画金镂。五生盆新芽成束,笑靥儿配对将军。寨内如今暂太平,都且尽欢。众人免不了吃巧果、拜织女、供魁星。
寨里的家眷娘子们人虽不多,亦都过节,旧年是由知寨恭人解氏领着,在一处吃巧果,斗巧比针线,好似男子之间比文斗武,胜出的亦有利物拿,众人聚在一处乐乐。只因如今蕃人新降,丈夫吩咐,不好独乐,叫恭人解氏带引一班蕃妇同耍。
解氏领会地丈夫心思,蕃人新降,人心不稳。若是眷属和睦了,相处起来便容易些。本来宋人女子比蕃女针线要巧,若是彩