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直站在父亲身后的张仁权看到父亲这副模样,心里涌出一丝恐惧来。他强打精神安慰。
“爹,现在各省只是人心浮动而已,当年长毛之乱,几逼京师,可最后还不是被剿平了,当,以爹之通能,自可剿平贼患!”
儿子的话,却是让张之洞的摇了摇头,他睁开眼睛来对儿子说。
“今曰不比往昔,他曰发匪毁孔庙、焚圣书,商绅无不耻与邪教为伍,庚子祸起,朝廷信用邪教,后量尽中华之国力,更毁于朝廷于民绅之信,陈默然起兵突然,但却是蓄谋已久,……可惜!”
再次闭上眼睛,张之洞面上却是显出一些苦色。
“大江东去,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。苏东坡这一叹,将世上一切英雄都叹得心灰意冷了。陈默然年不过三十,正值壮时,岂是我这老朽所能抗之!”
睁开眼睛,张之洞看着桑治平等人。
“国运将尽。”
桑治平平静心叹一句,看着面前的张之洞。
“不知道香帅决然以何!。”
张之洞盯着桑治平,仿佛望着一个陌生人似的,仔细地从上到下看了一遍。最后却是发出一声长叹,站起了身来,随后行了一鞠。
“诸位幕友,从幕短则数年,久则数十年,诸位虽名为之洞之幕,却为之洞之挚友,原本的或能为诸位谋得一出身,只可惜……”
“香帅!”
众人听着张之洞的话,连忙起身鞠躬,虽说入幕系为出仕,但这时……“或许的……老夫一路皆错,误诸幕友大好时光,香涛实是心愧至极!”
看着而前的诸幕友,张之洞眼中尽是遗憾,好久,才嗫嚅着。
“香涛与陈然之到有些许思惠,若是诸位愿意,香涛自会手信与陈然之,荐诸位入幕帅府!”
在说出这番话时,张之洞心中的绝望岂是他人所能预料,水师从逆,武昌必不得守,武昌一失,湖北之地必随之陷逆,这些幕友随他数十年,是时候为他们谋个将来出身了。
“香帅!”
众人连忙跪拜下去,却是无人说出任何言语来,他们隐听出这话或许香帅之遗言。对于大清,随站水师从逆之举,张之洞算是彻底失望了,他微微地闭上眼睛,未再理睬诸幕友。
此时香帅的言语神情,只让桑治平的心绪越发的沉重起来。他抬起头来,猛然发现在张之洞身后的墙上,高高地悬挂着《古北口长城图》。
这幅由桑治平精心构思绘制的名画,自从光绪七年走出古北口后,一直随着张之洞从太原到广州,从广州到武昌。二十五年来,它历经时光消磨、岁月侵蚀,却依旧完好无损,色彩如新。画面上的长城还是那样蜿蜒苍挺,城楼还是那样高耸雄奇。
然而,最为可叹的是,当年对着古北口立下宏誓的疆吏初膺者,为着自己的人生目标,在努力奋斗二十五个春秋后,却是如此心灰意冷。
“大帅,”
正待桑治平开口准备说什么的时候,张之洞却是摆了摆了。
“我这一生的心血都白费了!”
说罢,张之洞便摇颤颤的朝着内厅走去,而鹤舞轩内幕僚们的心头全都像压上一块厚重的石板,一时间无法分辨,这究竟是一位事功热中者失望后的激愤之辞呢,还是一位睿智老人对乱世人生的冷峻思索?
(未完待续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