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夜,偶有微风袭过,清冽的月色在院中流淌轻泻,花木屋瓦皆似笼在水中,闪着粼粼波光。
四下里极静,落葵却没有一丝睡意,只盘腿坐在院中竹床上,心不在焉的捧了酒自斟自饮,有时瞟一眼窗上京墨的剪影,又在鼓捣他的瓶瓶罐罐,有时望一眼暗色天幕上的浮云,不断变换着诡异如烟的身影。
这样宁静的夜里,若是苏子在,定是拉着她对弈,或是听他念叨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昔年旧事,亦或是摆出一副笨鸟先飞的架式,逼着她学这个学那个,哪里会有这般懒散自在。
风声隐隐而过,有道不易察觉的灰光猛然划破黑漆漆的夜色,悄无声息的落于院中,方才触到地面,便有一株幼苗的破土而出,长至寸许高时,幼苗卷曲的双叶极快的展开,盈盈弱质,在夜间散发出绿莹莹的幽光,忽明忽暗十分朦胧,若不仔细查看,却是看不分明。
此时,杜衡从暗影中快步走出,指尖微动,溢出一道锋利的光芒,绕着幼苗打了个转,两片嫩叶登时飞入杜衡的掌心,而幼苗在嫩叶落下的同时,转瞬间变黄枯萎,化作一点点砂砾,夜风轻拂而过,这砂砾蓦地消失不见。
一抹红光闪过杜衡的指尖,粒粒血珠子浸入嫩叶深处,嫩叶之上的朦胧绿光化作一个个凝实光点,杜衡掌心反转,在光点上抹过,那光点一阵浮动,摆出一行字迹。
落葵看完后脸色益发难看,挥手散去字迹,刻意压低了声音,对杜衡轻声道:“寒塘十六弄那里,你安排了多少人手。”
杜衡凝神一算:“属下总共安排了二十六人在那里,还有见愁主事,当不会有甚么大碍。”
落葵垂眸,指端沾了茶水,在桌上胡乱划过,言出低沉而狠厉:“是我高估了他的良心,他终于还是亲自动手了,见愁他们恐怕挡不住,杜衡,你去一趟,将人带出来,送到观里去。”
趁着夜色行事,事虽过但仍旧留下细微的痕迹,明面儿上的寒塘十六弄平静如昔,可内里子却暗潮涌动。
暗处中的那所宅子大门虚掩着,门口散落的斑斑血迹已经半干发黑了,人还没有靠近,就已经嗅到了扑面而至的血腥气,腥气极重令人欲呕。
推门而入,只见院中横七竖八躺了二十几个人,杜衡抬手在他们鼻下依次一探,竟然尽数气息全无了,这些人死状惨烈,显然死前经历过极大的痛苦和争斗。
杜衡扬眸,只见血迹从院落深处蜿蜒流到门口,而地面被重物砸出个巨爪状的深坑,花木倒伏在地凌乱不堪,他只望了一眼,便心惊肉跳起来,千算万算还是漏算,若真是此人出手,这院中之人只怕难有生机了。
他登时惊慌失措的冲进去,只见个鲜血淋漓的男子靠在门口,他伸手在此人脖颈处一摸,尚能察觉到微弱的跳动,不禁微微松下一口气,借着昏暗的月色,他抬起右手,五指弯曲成鹰爪状,冲着男子缓缓伸了过去。
青州城中龙蛇混杂,稍大些的宅子里,都会有那么一两处不为人知的隐秘之地,曲家亦是如此。只是曲家的这处暗室,除了曲天雄自己,并无第二人知晓,就连当年开凿此暗室的工匠们,也尽数被他埋在了暗室地下。
曲天雄虽然是富甲一方的商贾,平日里却十分节俭,吃穿用度不带丝毫奢靡之风,唯独书房除外,为了彰显自己并非是少有文墨的粗人,书房摆设极为繁复。黄花梨雕花的大柜,各类古籍善本堆得满满当当;紫檀木的珍宝柜,各色古玩摆件描金花瓶格外抢眼;黑檀木福寿纹书案,诸葛笔李廷琏墨澄心堂纸龙尾砚,满目皆是巨贾之家的十里繁华。最名贵的当属桌案之上的那只梅瓶,出自前朝名家之手,是曲天雄花了大价收购而来,其内供着一脉枫叶,梅瓶素白而枫叶烈烈,望之十分雅致。
子夜时分,众人皆沉沉睡去,书房里更是黑漆漆的空无一人,诡异的是,借着淡白的月华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