花池边上摆了一张如意圆桌并两把如意纹方凳,桌上搁了四只白底儿青花玉瓷碟子,一个白底儿青花阔口汤碗。
雪后初霁,阳光人中带着冷冽而清新的气息,微风乍起,吹皱了那一池碧水,群鱼在贴了浑圆乱石的池壁边来回打转,将那水搅得波澜四起。
落葵挑了一筷子山蘑酱闷里脊肉,略尝了尝,微微点头,果然功夫未减。
而江蓠颇为文气的塞了满嘴的水晶肘子,还不忘擦干净唇边的油渍,点头赞叹道:“小妖女,你这里的厨子着实不错。”
落葵失笑,川穹的手艺自是不错,只是从不轻易示人,上一次尝到他的手艺,已是三年前了,如今却是流光匆匆,岁月渐老了,连川穹的背,也不复从前那般笔直了。
江蓠边吃边环顾四围,他吃的兴起,已有些忘乎所以,眯着一双丹凤眼,难以掩饰脸上浓浓的打探神色,竟开口问道:“这里,是你们,你们茯血的分堂么。”
微凉的风穿过枝头,空落落的枝丫摇曳不停,在微漾的池中投下不停变换的影儿,落葵蓦然抬头,像瞧傻子一样瞧着江蓠,挑了挑唇角,冷笑道:“你中毒中傻了么。”
江蓠顿时明白自己犯了忌讳,忙吐了吐舌头,一言不发,只安安静静的将整只水晶肘子啃得只剩骨头,旋即无比感念叹道:“小妖女,此番是我欠你的,我记得,他日若你有难,我赴汤蹈火也定然相救。”
落葵眸光闪动,定睛望住池水良久,那不停游动的群鱼激起的波澜,像是尽数落在她的心中,听得江蓠此言,她生出一丝妄念,想趁着这个时机,提一提苏凌泉之事的,但几度张口,却终觉有些艰难,还是未能说出甚么,只撇了撇嘴不屑道:“别,我还是平平安安的好,你的赴汤蹈火还是给别人的好。”
那当归乳鸽汤炖的软烂鲜香,风餐露宿了这么些日子,终于可以安安稳稳的吃顿合胃口的饱饭,落葵放下满腹惆怅的心思,安下心来,甩开腮帮子,撩起后槽牙,吃了个尽兴,吃到一张嘴就能看到嗓子眼里的饭菜,才撂下筷子,轻轻抚了抚心口。
日头缓缓挪动,照的池水波光粼粼,各色锦鲤在水中游弋,水面时时泛起淡淡的溶金般细碎涟漪。
未时方至,穿过庭前的风已从微凉变得刺骨,落葵紧了紧衣领,转身正欲进屋,便听得身后传来细碎而急促的脚步声,回首一瞧,正是川穹带着个头戴圆帽,身材低矮,唇边生着两撮长须的男子进来,躬身道:“主子,小六子探路回来了。”
小六子听得此话,忙单膝跪地,恭恭敬敬道:“尊上。”
落葵轻轻点头道:“起来罢,起来回话。”
“喏。”小六子并不多言,只在虚空中挥了挥手,一枚圆珠脱手而出,浮在了虚空中,滴溜溜打转,圆珠头赫然包裹着一座庭院。他指尖轻点,那圆珠登时化为一片水雾,迎风飘散,而包裹在其中的庭院迎风见长,轰的一声重重砸到地上,扬起轻尘,占据了大半个空荡荡的院落。
小六子手上多了一根细长的竹竿,在庭院上指指点点,一边指一边详说,将其间的曲径通幽,房舍林立都说的详实无比,竹竿最后落于一处厢房,他轻声道:“属下在此地闻到了药香,但此地设有极厉害的阵法,属下未敢擅动。”
落葵微微点头:“好,今晚行事,便由你来引路。此事若成,升你做二等弟子。”
小六子登时大喜,噗通一声跪倒在地,道:“谢尊上大恩,弟子必定赴汤蹈火,在所不辞。”
乌金西坠,夜色裂开漆黑的大口,将血红的斜阳吞噬殆尽,各处皆亮起灯烛,梁州城中热闹的夜,从归云楼四散飘开的菜香开始了。
从川记当铺的后门,驶出一辆不起眼的灰棚马车,车里四人,三男一女,却皆是男装仆从打扮,端的神情凝重,依靠在车内不言不语。
车辙咕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