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琰声被拉上船后,几乎脱力地倚在飞跑而来的横波身上。这丫头吓得够呛,手脚都不稳地给她披上罩衫御寒。宋琰声憋气憋得厉害,眼睛因受水睁得通红。她抬了抬手指,安抚着拍了拍横波的手,“无碍,还好七妹妹身量不重,不然……”
“六姑娘,你还好吗?”
“六姑娘?六姑娘!”
她的手指一顿,眼前陡然发黑。她装着满腹的心思,头痛欲裂地靠着横波倒了下去。
“姑娘!姑娘!”
她的体重不轻,横波被这一下压得陡然翻倒在地。她顾不上自己,直直爬出来看她,而任凭她再怎么喊,宋琰声都没睁开眼。无力和恐惧压垮了她,横波守在她身边,突然嚎啕大哭起来。
宋琰声睡得昏昏沉沉,她做了许多个梦。一会儿是她出嫁时鲜红的嫁衣和灯笼,她看见了红色尽头的萧长元。那是唯一一次穿着红衣的萧长元,在红盖头被挑起的一瞬间,她撞上了一双阴翳冰冷的眼,那人直直朝她伸出手来,双手上沾满着红色,如同噩梦一般笼罩在眼帘。接着她看到宋府凋零的门楣,看到了形销骨立的爹爹,看到了咳血而亡的三哥哥,看到了满府伸出的那一双双挣扎无门的手掌。
景象陡然颠覆,在一片白茫茫中,她听到远处一阵阵孩童的笑声,断断续续的,又好似传来谁人的啼哭。她站在败落的门庭,看着被风吹起的纸灯笼。
咔——咔——
她瞪大眼,几乎站立不住,痛不欲生。她浑身发冷地抖动着,恐惧着那片白色,挣扎着想要逃脱,却怎么也逃脱不开。
她闯过儿时熟悉的门庭,踏过一个又一个破败的门槛,她隐约听到谁轻微低哑的抚慰声,离得这般近,便骤然无助地转身看去,直至看到蓁蓁桃树下明月兰芝般的白衣身影。
她惶恐惊惧的一颗心便如同被施展了法术,静悄悄地安定了下来。
那人凤目轻抬,温声对她招手,“阿好,别怕,到我这边来。”
宋琰声伸出手去——
风声一起,树叶簌簌而下。那白衣身形不在,只留下一个坐在轮椅中被人帮扶着送下石阶的消瘦背影。
不——
不要——!
宋琰声自混乱的睡梦中蓦然惊起,她流了满身的大汗,惊惧不停地环顾四周,不知置身梦境还是现实
“姑娘,姑娘!”横波的声音唤醒了她,她缓慢地眨了眨眼睛,宋宅熟悉的布置便映入了眼帘。她扶住额头,模糊地呢喃了一句,“原来都是梦啊……”
“我这是怎么了?”她诸事不知,朝横波看了过来。可怜横波守了她好几天,好不容易等她醒了,当即两眼泪哗哗。
她控诉道,“大夫说姑娘落水受了寒,又是思绪不宁,得好好养着。姑娘你要是再吓唬横波,那我就……再也不要理你了。”她委屈道,“当时你跳下水去救七姑娘,横波看得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。”
不要说是她,当时就连老夫人也是被吓得不轻,差点当场厥了过去。宋琰声往被子里躲了躲,有点害怕醒来后该如何跟二老交待了。
“……我睡了多久了?”
“已有两日了。”横波整整急了两日,头发都掉了一大把了,眼圈下一团乌青,看得她心里一揪,心疼道,“都是我的错,不该惹得你们担心。”她往前探了探,伸出手来,极诚恳地道歉:“这是最后一次,下次也不敢了。横波姑娘千万饶了我?”
横波虽还是孩子心性,但跟着她经过这么些事,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片子了。她抹一把泪,嘴巴抿得紧紧的。
“我身骨向来还好,没有那么娇贵。你看,我现在已经大好了,还能跑一跑呢。”她作势掀了被子,横波一瞧立即将她按着躺回去,“姑娘说了没用,要等大夫看过了才行。”
“那七妹妹那边…